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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聲音”--論夏榆小說的黑暗寫作

    來源:學術堂 作者:夏榆
    發布于:2023-03-20 共15071字

      內容摘要:夏榆是當代熱衷于書寫黑暗的作家,其作品充滿著黑暗的氣息。他站在底層平民的寫作視角上開拓黑暗世界,展現人性的陰暗面,堅持追尋著光明。黑暗寫作貫穿著作者的精神立場,映射出其深沉的精神內涵,主要表現在書寫底層苦難,審視人性之惡以及生命漂流意識三個方面。夏榆沉入黑暗之中不斷探索人生行進的出口,在礦井和漂流中還原人類存在困境的原型。不僅展現了少年自我成長的心路歷程,還以他作為新聞記者的敏銳洞察力深入現實世界,通過寫作挖掘并清洗自我和世界的黑暗。夏榆在他的黑暗寫作中傳達出強烈的人文關懷,表達對人生與命運、歷史與現實的深刻思考,挖掘現代人生存的曙光,具有重要的審美價值。

      關鍵詞:夏榆 黑暗寫作 審美價值

    “Dark voices”—Dark writing of Xia Yu's novels

      Abstract:Xia Yu is keen on writing the darkness of contemporary writers, his writing isfull of dark atmosphere. He stood at the bottom writing perspective to explore the dark world ofthe civilian population, to show the dark side of human nature and adhere to the pursuit of light.Writing through the darkness of the spiritual position of the author, reflect the deep spiritualmeaning, written mainly in the bottom, look at the evil of human nature and the sense of driftthree aspects of life. Xia Yu sank into the dark continue to explore life of export, restore thedilemma of human existence in mine and drifting prototype. Self-growth journey not only showthe teenager, also in his capacity as a journalist's keen insight into the real world, mining andclean themselves through writing and world of darkness. Xia Yu in his dark writing conveys astrong sense of humanism in expressing profound reflection on life and fate, history and reality,dig the dawn of modern living, with great aesthetic value.

      Key words: Xia Yu; The dark writing; Aesthetic value

    目 錄

      一、引言

      二、黑暗寫作的命名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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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夏榆黑暗寫作的精神內涵

      (一) 書寫底層苦難

     。ǘ) 審視人性之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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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夏榆黑暗寫作的審美價值

     。ㄒ) 展現少年精神成長的歷程

      (二) 建構人類存在困境的原型

     。ㄈ⿵垞P于黑暗中行走的力量

      五、結語

      參考文獻

      一、引言

      在當代中國文壇,充斥著形態各異的文學作品,也造就了各色獨特風格的作家。夏榆是一位新生的作家,也是一名行走的記者,1964 年出生于大同礦區,1982 年輟學頂替父親做了十四年礦工,并從 1990 年開始文學創作,2002 年在《南方周末》任職。夏榆在小說中濃墨重彩地揮灑著黑色的流質,散發出無盡的黑暗氣息,構建了一個不為人知的黑暗世界。他的作品取材于出生的故土,幽深的大同礦區遍布著隨處可見的黑色,山川流水草木蟲魚,無一不是如此。這沉重的黑色也深深地烙印在夏榆的心中,成為他內心和精神永恒的顏色。閱讀他的作品,觸摸他的文字,無時無刻不被黑暗所包圍,被深埋于地下的氣息所壓抑。他獨自穿行于地層深處,所見只有黑暗,唯一照亮前路的只有頭上那頂微薄發光的礦燈,他的內心仍然沉陷于沒有光線的黑暗之中。在地下的行走探索中,“我就像勘探的工人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一口井”,這也是開啟夏榆創作生涯的井口。

      他書寫著礦區生活的形色百態,關照著那些遭受苦難和不公的礦工,離家游蕩孤苦無依的漂流者,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底層生活的黯啞及無權者承受的屈辱。他們生活在白天,也猶如生活在黑暗之中。夏榆認為,“在當代作家們走向歷史,走向前朝往事,注視前朝背景的時候,我書寫當代生活的現場,從個人境遇和經驗出發,從個體的人類身上,我看到時代的光影和時間的刻痕。”縱觀夏榆的作品,黑暗色調貫穿于始終,正是由于他被圍困在漫無天日的黑暗之中,越渴望發出積壓在內心的吶喊,突破土層到達地面傳到上空,讓黑暗的聲音被眾生所聆聽,并試圖向所有在黑暗中匍匐前行的生命投射出一道救贖的光亮。

    夏榆

      二、黑暗寫作的命名描述

      筆者提出“黑暗寫作”這個文學命名并不意味著要尋找一個“在場的形而上學式”

      的關于黑暗寫作的定義,而是試圖使用一種描述性的方法對它的內涵進行邊界劃定。“黑暗”這個詞,一般情況下是表示物質的未明狀態。如果將“黑暗”作為一種寫作范式來說,除卻展露在現實中的真實存在的黑暗之外,它更是代表著隱喻層面上的一種黑暗。

      一方面,它象征著作家在精神上的立場,隱藏在作家的內心和意識形態中。另一方面,黑暗也意味著“封閉”、“蒙蔽”、“死亡”、“丑惡”、“反抗”、“斗爭”等字眼。

      夏榆的黑暗,無疑與他身處的生長環境密切相關,從一出生目之所及都呈現出昏暗混沌的狀態,茫茫然的漆黑蒙蔽著他的雙眼。當他潛入地表深處時又是鋪天蓋地而來的深沉的黑暗,仿佛置身于一個沒有出口無人知曉的黑洞中。獨特的生活體驗帶給夏榆的黑暗氣質使他在小說中將自己內心深處、精神世界中的隱秘的黑暗本質暴露得一覽無遺,使得他的寫作呈現出沉重、壓抑的黑暗色彩?梢哉f,夏榆的作品實際上是他自己的自敘,小說中的阮郎也正是作者的原型。他在黑暗中摸爬前行,也只有不斷地向前邁進,才能夠避免被身后的黑暗所欺壓,才能更接近光明所在,如同生存在黑暗與光明的夾縫中。正如魯迅《野草》中“影”的告別所描述的:“沉沒在黑暗里”,“黑暗又會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使我消失”。夏榆認為,寫作應當是遠離虛構的,他崇尚行于真,坐于實,他熱愛真實的生活并且真實地寫作。夏榆的黑暗寫作以切近現實的深入程度使得他在當代作家中獨樹一幟,他站在平民的視角上,披露現實中生存的黑暗處境,展現人性中丑惡的陰暗面,又依然堅強屹立著,堅定著自己的信念不斷在黑暗中追尋光亮,迎接光明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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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夏榆的家鄉大同礦區,幾乎都是以挖煤為生的勞動者,他們毋庸置疑是社會中最廣大的組成部分——平民,也是深陷于大地的底層勞苦人民。正是由于夏榆在礦區獨特的成長經歷,他與礦工的近距離接觸,甚至是自己輟學后替父下礦的親身感受,使得他將自己的目光投射在這些整日在昏暗地下勞作的礦工平民身上。他把這些底層人物的種種經歷,難以言說的苦楚都寫成了文字,我們仿佛聽到了力透紙背的來自黑暗世界的聲聲吶喊。這些充斥著無限黑暗的作品正是源于夏榆對現實社會的深切關懷,對現實條件下人的思想境遇的細致觀察,以及對底層人民生存、權利與尊嚴的關注,才使得這些密集的黑暗能夠暴露在日光之下,斑駁破碎。正如高爾基所說:“文學即人學”,作家只有在寫作中輸入對人的尊重和關注,才能透過文本把這種寫作態度表現出來,傳達給廣大讀者和評論家,從而潛移默化地產生影響,進而擴大對整個社會環境的影響。當夏榆離開礦區到北京漂流時,他又將創作視角轉移到北漂流浪者身上,這些人雖然身處首都,但是身份依然卑微,生活困苦無依。礦工和北漂是構成夏榆作品的兩大重要群體,他通過底層勞動者的眼光書寫他們生存處境的艱難和精神壓力的重負,可以說夏榆把自己的血淚都揉入到了文章當中,因此他的文字也顯得剛勁有力,飽含真摯情感,從而使讀者與作家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底層人民遭受的苦難如同夜晚升起的黑暗,不斷地吞噬著人們的身體和靈魂。我們在夏榆的小說中,不僅可以感受到底層人民令人心酸的苦難生活,更體會到了人們在艱難處境下努力為未來奮斗的艱辛和無奈,以及向命運發起反抗的悲壯和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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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文學審美表現的中心,關于人性的討論也是人們一直以來關注的熱點。三字經中說到“人之初,性本善”,我們認同“人性本善”之說,對于人性中真善美進行贊揚和稱頌,但是我們并不能否認人性當中丑惡一面的存在。在欣賞弘揚人性之善的同時,也不能規避對人性之惡的揭露,也只有這樣才能全面徹底地認識到人的本性,才能真正追溯到人生苦難的根源。夏榆深切地關注現實世界,表現出強烈的人文關懷,他的作品在面對現實人生中的苦難和不幸的同時也深入到對人性的審視,尤其是人們在物質陷入匱乏精神開始異化之后表現在人性上的丑惡、殘酷的一面。夏榆的小說用黑色的地下礦井和黑色的礦工人群來闡釋具象的黑暗,又通過許多不同身份的生動人物在更深層次的意義上揭示黑暗的深層結構,即人性中固有的陰暗面。在夏榆的礦區小說中,礦工們的生活場景就像身處煉獄,漆黑的煤礦無情地掠奪人的生命,也如黑洞一般吞噬著人性,毀滅人希望的同時也在膨脹人的欲望。夏榆大膽地直視人性之惡,勇于揭露在現實生活中物質的匱乏,金錢權力欲望的驅使下人性的殘酷和可怕。他的作品有力地切入人之本性,并大膽解剖人性中的陰暗面,不僅僅是為了揭露人性惡,更是要讓讀者透過丑惡的外表思考隱藏在黑色背后的人性本質,進而從反面來呼喚人性之美,在黑黢黢的人性暗道上開采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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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榆從小就厭惡這個黑色的故鄉,礦區的黑暗壓得他喘不過氣,然而他并沒有被黑暗所淹沒。他用自己的方式堅強對抗著黑暗,他堅持朗讀發出自己的聲音,他堅持歌唱驅散心底的灰暗,他堅持閱讀尋找心靈的慰藉,他堅持用文字抒發情感,他在閱讀和寫作中發現了屬于自己的光亮,也引發了他對外面世界的好奇和向往。夏榆最終選擇反抗出走來到北京,在這座象征著現代文明的城市里漂泊流浪,在這陌生的城市和人群中,他親眼目睹的仍是黑暗。他密切關注著和自己共同命運的北漂們,結識了中國大地上的許多流亡者、藝術家、上訪者、妓女、拆遷戶以及各種各樣的無權者,他試圖為他們找到生活的出口,解決難題的辦法,緩解困境的良方。而后成為記者的夏榆也走得更為深遠,他在尋找黑暗也在尋找光明的源頭。他耳聞目睹身邊發生的困苦,異邦土地上的戰火和災難,更加重他的悲憫之心和人文關照情懷,他將這些所見所聞轉化成文字展現在人們面前,讓人們更清楚地認識這個真實的世界,更冷靜地觸摸這個殘酷的世界。在這個冷漠又危機四伏的世界中,愛和溫暖也是夏榆始終不變的追求,小說中多次寫到他個人的感情經歷,給予他生活的慰藉,也是照亮他內心和精神黑暗的光明。

      夏榆正是由于來自黑暗之地并大量書寫了黑暗主題,使得夏榆的小說覆蓋上一層濃重的黑影,他在小說中重新回到生活過的礦區,回到那些成長的黑暗歲月。夏榆不顧一切地接近它們,從不同的方向切入,在黑暗之中摸索前進,深入淺出。俄羅斯天才的黑暗書寫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話:“黑暗也是一種真理”曾被夏榆多次引用,他正是帶著探究真理的熱忱去觸碰黑暗,感受黑暗。寫作對于夏榆來說,是一種清洗行為。“通過寫作清洗生活和境遇施加給我內心和精神上的黑暗,以恢復我作為人的本性的光亮。通過寫作我清洗虛假的知識和偽飾的邏輯帶給我的非真實。讓自己行于真,坐于實是我給自己的生活要求。”寫作也讓夏榆更清楚地認識自己,認識生活,認識世界,也聯結了人群的某種精神和血脈。他行走于中國大地上,甚至是異國他鄉,把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融入到作品中,通過作品傳達自身對社會底層人民的關切、對現實的審視以及對人和現實未來命運的擔憂,他讓我們更近距離地看清身處的這個世界,更真實地了解我們的生活。

      三、 夏榆黑暗寫作的精神內涵

      夏榆至今已出版了四部長篇小說,其中《隱忍的心》、《黑暗紀》、《我的神明長眠不醒》都是以自我經歷作為雛形,從自我經驗起步的寫作,加上之前撰寫過大量散文的經驗,筆者認為這些小說可以看做是夏榆的自傳體長篇散文。他在小說中均用“我”的第一人稱進行訴說,如果論及名字的話他自稱為阮郎。夏榆難以擺脫自己銘心刻骨的生活經歷,獨特的礦工體驗、豐富的創作資源使他的作品接近于自己所處的生活中。他在最新出版的《我的獨立消失在霧中》既描寫阮郎的家事和許多故鄉的礦工生活,也記錄了女主人公唐卡及其戀人調查記者陸游和阮郎的小舅子費虹的錄音帶聲音,另外還穿插了當代中國乃至當今世界特有的諸多灰暗事件。夏榆筆下的世界是陰暗可怖的,充滿了暴力、傷殘、死亡、奴役、強權、凌辱、隔絕、漂流……他用強勁有力的文字刻畫了一個人生存之苦難,人性之丑惡的現實世界,也向我們勾勒出了一幅現代人的生命漂流圖景。

      (一)書寫底層苦難

      夏榆從自身出發,把筆尖放置在生養自己的礦區土地上,書寫底層人民的生活苦難,苦難意識成為夏榆小說的一個重要主題!峨[忍的心》、《黑暗紀》、《我的神明長眠不醒》

      這三部小說的寫作視角凝聚在底層礦工這一特殊群體上,書寫了這個群體的共同苦難,書寫了他們生活、工作環境的黑暗和險惡。對于礦區,劉慶邦曾發表過自己的看法,“我國是高能耗的 GDP 增長方式,對能源的需求量特別大,因此煤礦的從業人員多達 700 多萬。加上長期的安全投入不夠,礦難就經常發生。前幾年統計,平均每年死 6000 多個礦工。這就是說,平均每天死十六七個,相當于一個多小時就死一個。他們的勞動和付出,文學應該給以關注。”然而礦區對于許多人來說還十分陌生,那里陰沉的天空中布滿黑色的煙塵,無論是房屋、樹木、河流,還是居住在此的人們,他們的呼吸、面孔和著裝,甚至飛翔的麻雀也不可幸免地落滿黑色的塵埃,黑色統治了這里的一切。然而這看似兇惡的黑色對于礦區人民來說反倒是一種吉利的顏色,它的存在代表著這里一切如常,平靜,沒有事故。相反的,白色的出現則會讓人膽戰心驚,白色預示著事故,意味著傷亡,白色是包裹出事傷殘斷肢的醒目的顏色。礦井下大大小小的礦難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礦工或者被坍塌的煤巖砸傷,或者被斷了鉤的礦車撞殘,或者出現透水時被淹死,或者在爆破時會炸毀。所以在礦區隨處可見那些吊著胳膊、拄著拐杖、坐著輪椅失去勞動力的男人。他們曾經在黑暗的土地中用生命挖掘煤礦資源,為我們輸送著光和熱。每一個人只要進入了礦井就像一腳踏進了天堂的大門,他們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提心吊膽地工作著,只有安全地出井見到地面上的一景一物才算心落了地。正是這些冒著生命危險為祖國開采資源,為各地人民傳送溫暖的礦工們,他們的生活境遇也充滿著難以想象的艱辛。

      他們的生命得不到保障,出事之后也難以得到應有的補償,無處伸冤。礦區的人們自發修建了教堂,沒下井的人們就匯聚在此,向上帝禱告,祈求平安和幸福,然而這些虛無的信仰也只是自我的心理安慰罷了。夏榆把個人經驗作為寫作的基石,在生活與生命處揮灑筆墨,將底層人民苦難生存演繹得刺痛人心,飽含著夏榆強烈的平民生存關懷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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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礦工而言,他們整日身處于幽閉的地下,賣命地勞作。井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著危險,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事故,每個人都祈求能幸免于難,但更多的時候是肢體破碎,更嚴重的是一命歸西。他們的身體和精神都被壓迫在沉重的黑暗之中,在這種重壓之下,人們的心理很容易產生扭曲,惡念叢生。窯工們為了打發井下壓抑無聊的時光,他們會抓住阮郎這個小毛孩取樂,玩弄他的身體。擁有權力的工長、礦長也仗勢為非作歹,工長依靠自己給礦工分配工種的權利搞礦工的女人,礦工為了換取更輕松安全的工作也只好忍氣吞聲;有的礦長還會讓手下的礦工們“背黑牛”,克扣虛報的工資用來尋歡作樂;煤礦萬一出了人命礦長會選擇第一時間封鎖消息,給犧牲的家屬幾萬塊錢解決了事,更有甚者直接什么都不管倉皇逃走;升職的礦長還會順手攆走錢財,當做升官鋪路的政治資本。被搜刮斂財的礦工們也無處申報冤屈,礦區會專門派人攔截上訪的群眾,把群眾的聲音都鎮壓在黑暗中。保健站唯一的醫生七虎冷漠無情,對于送來的受傷的礦工,只有簡單草率的診查,輕易地截取他們的雙手雙腳。在礦區,文革時犯錯的人們被無理肆意地批斗示眾,偷盜搶劫之人也會被隨意槍決。在這種充滿殘酷和壓迫的環境中,人們的生命變得輕薄脆弱,尊嚴和價值更不值一提。

      至于在北京的漂流者,他們沒有身份沒有地位地棲居在這個文明的城市中。警察時不時突擊檢查他們的暫住證,如若沒有便會處于高額的罰款或者遣送到監獄進行沒有期限的勞務;城里人瞧不起這些來自異鄉的外來人,冷眼相對,尖酸刻;城郊農民房屋被強制拆遷,土地蓋上新樓卻得不到應有的賠償……各種各樣身處社會底層的人物,他們忍受著他人異樣的眼光,過著沒有尊嚴沒有人權的非人生活,黑暗像魔障一般籠罩在他們四周。夏榆后來當上了記者,他的作品的視野也更加開闊和深入。他通過筆觸將來自世界各地的恐怖主義、爆炸事件、戰火相對展現在我們眼前,隨之襲來的家破人亡,四處彌漫的恐怖氣息和精神崩潰也沖擊著我們的內心。國家領導人、統治者用花哨的言辭掩蓋戰爭的殘暴野蠻,發起一次次慘無人道的戰爭。這些駭人聽聞的恐怖事件其實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筆者以他紀實的創作態度將這些黑暗事件拉到我們跟前,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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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流”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并不陌生,我們熟知許多漂泊他鄉、生活孤獨落寞的小說主人公,具有代表性的有郁達夫、王以仁等,“零余者”的形象在他們的小說中也時?梢。他們大多以消極頹廢的態度對待生命的漂流,傾訴命運的不公和慘淡的遭遇,但夏榆在小說中對于漂流所表現出的心態則顯得較為積極樂觀,他隱藏起漂流生活中的悲苦與辛酸,把生命漂流作為自己的信仰,試圖用一種決絕的姿態與命運相抗爭。夏榆向我們傳達了一種積極的漂流主義,他曾引用過布羅茨基的話表露自己的心聲:“漂流,將我們推入孤獨,推入一個絕對的遠景:推入這樣一個狀態,在這一狀態中,留給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和我們的語言。”夏榆以此表明自己坦然接受漂流,并樂于漂流的態度。

      同時也在哲學層面上總結了一個關于人類生存的普遍現象:“打工者和各種類型的流亡者其命運同出一轍,從不好的地方奔向較好的地方,從政治和經濟的死水向先進的社會的轉移成為世紀之潮,而人類的移位和錯位現象成為二十一世紀最為普遍的現象。和安居比,漂流是人存在的另一種狀態。”可以說,作者這種選擇正是對命運本質的一種深刻認同,也正因此作者才得以冷靜甚至殘酷地敘述他者的悲劇命運。

      對于夏榆來說,故鄉壓抑的生活讓他痛苦不堪,他渴求著有朝一日擺脫這里前往光明的理想國。礦區上光鮮亮麗的文工團時刻召喚著夏榆離開礦井,“看到文工團的人,我就無法滿意自己活命的方式。”他認為自己就是被文明所遺棄的人,他不甘心在黑暗中辛苦勞作,然后淹沒在塵埃中。當他看清了礦區一成不變的黑暗,生死無常,人性冷漠,文工團與他高度反差的生活對比使得他更堅定了出走漂流的決心,所以他毅然決然地走出礦井,燒掉窯服和鞋子,邁步走向大都市。離開家鄉和親人出走也意味著一個人失去了依靠,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就像是一葉扁舟在大江中漂流,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何處是可以靠岸的目的地。關于離開礦區進行漂流的經歷主要反映在他最新的小說《我的獨立消失在霧中》,他將寫作對象更多地放在與他同生存,共命運的流浪者身上。正因為夏榆也是眾多漂流者中的一員,在關注自我生存處境的同時也對他們產生深切的同情和關懷,惺惺相惜感同身受。夏榆為了擺脫黑暗落后的故鄉,追求大城市的文明生活,來到祖國的首都北京孤獨求生。漂流者們也是背井離鄉,匯集在首都,追尋著自己的夢想。

      然而我們看到的卻是這些城市尋夢者被現代文明殘忍遺棄,他們被社會擠壓到最底層,為了生活不得不苦苦掙扎。由于外來者的身份,讓他們在異地的生存更顯不易。城市中的漂流者大多是處于社會底層的勞動者:建筑工人、保姆、保安、拾荒者等等,他們遠離家鄉和親人,在城市顛沛流離,但城市卻不能給他們一個固定的生活處所和身份認同。

      面對艱難生活,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生活方式應對苦難,堅強地自我漂流。

      四、夏榆黑暗寫作的審美價值

      一個作家創作的真誠度可以從他對待現實的態度檢驗出來,只要是出色的作家都應時刻關注著這個世界的動態,時刻關注著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眾生,并且在作品中折射出對現實和人的深切關懷。夏榆正是這樣一位關注現實世界,書寫人文關懷的作家,黑暗的故鄉和生活體驗成為他創作的源泉,體現在其作品上也是隨處可見的黑暗。他的苦難意識造就了文本中常見的苦難敘事,他在作品中冷靜敘述了底層人民在生存境遇中所遭受的不公和無常,無論是整日在地下工作的礦工還是流浪在祖國首都的漂流者們,都承受著生活的考驗和命運的叩問。夏榆也沒有放過在生存困境中人性變化的體察,因為身處于貧瘠困苦的生活條件中,人們的性格開始變得扭曲,人性展露出惡劣、卑鄙的一面,充滿了野蠻、暴力、陰謀與欲望。夏榆正是以其冷峻而深入的目光,投射在人類靈魂世界中陰暗的角落,大膽地將郁積在人性深處的黑暗撕裂開,暴露在大光明之下。批評家何言宏曾這樣評論過夏榆的寫作“夏榆對外部世界和我們的個體生命內在黑暗的揭示,融入了他對社會歷史、當下現實和復雜人性的敏銳觀察和深刻思考,目光犀利,氣度開闊。他的礦區經歷、記者生涯和他艱辛獨特的人生道路,鑄就了他堅定沉著而又悲天憫人的精神性格。”夏榆的黑暗寫作在廣大的黑暗現實背景下鋪陳開人之生存苦難和艱難漂流,展現人性在現實重壓下呈現出的陰暗面,其中無不飽含著夏榆對于蕓蕓眾生的深切關懷,這一切共同構成了夏榆黑暗寫作獨特的精神內涵。

      夏榆的小說凝聚著黑暗,也透射著斑駁的光亮。文本中呈現的不只是作者自身的黑暗,也是這個世界中每個平凡人生存和斗爭的黑暗。我們身處在這樣一個普遍的生活困境之中,身體和靈魂被沉重打壓,黑暗也隨之而來。夏榆的黑暗寫作正是透視個人生命的尊嚴和價值,尋找精神成長的養料,還原一個人類的存在困境,繼而凝聚成抵抗黑暗的行走力量。

     。ㄒ唬┱宫F少年精神成長的歷程

      夏榆的小說可以說是關于自我的成長史,文本中融入了大量本人的生活經驗和成長體驗,具有濃重的自傳色彩。他認為是苦難的經歷塑造了他自己!逗诎导o》中描寫了他的出生和少年時期的經歷,他在黑夜中誕生,母親大出血生命險些不保,我經歷過被父親拋棄暴打辱罵,最后還是頂替了父親下礦工作。因為身體瘦弱在井下被窯工們集體強暴,留下難以磨滅的精神創傷。曾經獨自在井下體會過透水的危險,幸好最終幸免于難。

      關于所承受的苦難,夏榆曾在《我的神明長眠不醒》中這樣說到,“跟那些常年奔走在上訪道路上、被像瘟疫般驅趕的老人比,跟那些用汽油瓶武裝自己、捍衛家園、頑強抵抗暴力拆遷的婦女比,跟那些在礦難中失去生命的窯工比,我真的不敢說,我經歷了苦難。

      說得再遠一些,我去過波蘭的奧斯維辛集中營,那是德國納粹制造的人間地獄,跟那些囚室里的囚徒比,我很懷疑我經歷了苦難……但是跟那些生下來就享有特權者比,跟生長在溫室里的花朵比,跟那些只能在網絡中浸泡的孩子比,我確實是經歷了苦難。這種苦難讓我對人保持警覺和適當的情感溫度,讓我知道正義和公理在哪里,它們的樣貌是什么。就像吃進去的事物會被分解和轉化一樣,經歷的苦難也會被分解和轉化為必要的精神和心靈的營養品,會變成你最寶貴的資源。”正是這些無法逃避的苦難豐富了夏榆的生活體驗,承受了生活磨難的他變得更加成熟,也正是苦難讓他思考得更多,走得更遠。

      礦區是他心生厭惡無時無刻想要逃離的地獄,“在礦業普遍實現機械化的時候,我所在的礦井還保持著古老的手工開采的方式。我們把鐵錨鉆開煤壁塌落下來的煤炭用鐵锨裝到礦車里。這樣的勞作讓我欲哭無淚,多少次在我想到的時候就心頭嗚咽。”年少的我難以承受這樣極端的工作環境,無法排解心中壓抑的精神之苦,向往著光明美好的城市生活,于是對于自己生活的礦區他發出“不離開毋寧死”的呼喊,開始流浪于北京。作者十八歲時第一次來到北京,飽覽首都名勝古跡之時猶如在品嘗一頓精神式美餐。第一次的北京之旅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那里光鮮亮麗的生活不斷吸引著他靠近,“只要站在它的土地之上仿佛就能吸納它的光澤的照耀。”于是他在二十八歲時選擇離開家鄉到北京求生,“在二十八歲在北京的時候,我熱愛迥異于故鄉居所的四合院,那是匯聚了詩意的存在,從結構到精神完全不同。在困頓生活中情愛也是一種救贖的方式,夏榆在《黑暗紀》和《我的神明長眠不醒》中記錄了幾段穿梭于礦區與都市的愛情故事,她們或帶來身體的溫暖,或給予心靈上的慰藉,或撫平精神上的創傷。夏榆在書中自稱阮郎,少年時代成長在礦區,鄺美云是第一個張開愛的懷抱的女子,然而阮郎對她并沒有感情最后草草分手。美云的朋友洛雪才是他的所愛,洛雪是一個靈修者,茹素靜坐,聰明賢惠。

      另外還有寫詩歌的護士劉紅,在大學教授戲劇用書信來往的教師呂寒,從上海奔赴北京的大二女學生馬拉,因為一次訪談結緣的著名女作家 X,代表著我少年時代理想的有權有勢的鐘紅綾,這些女人的出現帶給了阮郎愛情的力量和生活的勇氣,使他不斷地走向成熟。”我覺得情愛是我對抗物質主義的武器,也是驅除我內心虛無感的工具。虛無感如同掩埋一個人身體的沙礫,我要用工具把它們挖開以使自己呼吸順暢。情愛也是我在世間找到的一葉扁舟,我泛舟塵世之海,泅渡自己。“夏榆正是在一段段情感之中尋找心靈的救贖,迎來精神的成長。

      除了情愛,朗讀歌唱、閱讀寫作也是引領阮郎擺脫黑暗現實,一步步成長起來的有利工具。阮郎為了排解一個人在礦井的孤獨和黑暗的壓迫,試圖放聲朗讀書籍,或者大聲歌唱,也開始一點點地進行文字創作,記錄自己的點滴感悟!段业纳衩鏖L眠不醒》中提到阮郎對海明威、鮑勃·迪倫、卡夫卡、梵高等偉大作家的熱愛和追崇,沉迷于他們的文字和歌詞中。無論是在礦下還是在北京城中,阮郎都堅持閱讀他們的作品汲取精神力量,內心開始變得強韌和充實。思想和寫作成為夏榆漂流在京的主要生活,他認為是思想和寫作拯救了自己。”我靠它們活命,沒有它們我將生不如死。這就是它們對我個人的意義。“夏榆依靠思想和寫作清洗沉積于內心的黑暗,依靠記者的行走和視野看清這個世界的本真面目,發現隱藏在真善美背后的假丑惡,這樣生活體驗給阮郎帶來帶了強烈的心理沖擊和精神上的再一次翻越。

      (二)建構人類存在困境的原型

      ”一個時代對于一個寫作者來說只意味著困境,而一個寫作者的原動力則是他內心深處生生不息的困惑。“夏榆的作品包含了二十一世紀的困境和作者本人的生存困惑,彰顯了個體生命的軌跡和群體生活的內涵,展示了人之生存永恒的困境,以及執著的追求和迫切的呼喚。夏榆的礦區小說書寫了我和礦工們黑暗的工作環境和生活處境,既從自然境況方面反映生存的殘酷,又從黑暗中人們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狀態展示勞動人民生活的艱難、無趣,甚至變態,在人的肉體和精神上掀開瘡疤,引發人們療救注意的可能。

      苦難成為人們生存的一大嚴重且持久的威脅力量,礦區是一個到處彌漫著煙塵和黑色礦石的地方,這里的人們早已習慣疾患和死亡,在凋敝的經濟下過著封閉的生活。就是這樣一個作者認為原始和蠻荒的地方,無數以下礦采煤為生的礦工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息。礦區的生活條件是低下的,人們住在石頭堆砌的房屋里,沒有暖氣沒有充足的糧食。父親每天起早貪黑,一天的伙食只有兩個饅頭和咸菜,從家里騎車兩小時到礦井上工。他帶著自己的一條命上路,也把母親的魂魄一同帶到了井下,只有安全回到家母親一顆心懸著的心才能放下。礦工們每日屈身在地下不斷地工作勞役,難以逃脫危險的工作環境可能帶來的傷殘。每月微薄的工資被無情克扣,一旦失去工作的能力身后的一整個家庭瞬間失去支撐,因公傷殘、甚至身亡卻得不到應有的補償,即使上訪也無功而返。

      新千年伊始,正是國家企業轉制之時,經濟不景氣導致無數人下崗失業,人們在家鄉的生活得不到保障選擇涌入城市尋找新的出路,從而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漂流狂潮。作者也厭倦了黑色的礦區,厭倦了用生命做籌碼的地下工作,也厭倦了地上那些貪腐的官吏,從小養成的叛逆和仇視使我走向了漂流之路。夏榆曾說”我相信艱難和困苦是人的普遍境遇。底層社會如此,中產階級或者官僚階層也未必能擺脫這樣的境遇。我們跟他們的區別只是艱難的形式、困苦的儀態不同罷了。“在每個階層生存的人們都難以逃脫生活加之其上的艱難和困苦,每個人的生存都有其必然存在的苦痛和傷痕,選擇外出漂流的人們也同樣如此。”在漂流的境遇中試圖保持個人尊嚴是困難的。人們通常的意識是,漂流的人群無尊嚴可言。“漂流的外省人沒有暫住證就等于沒有生存在此的權利,慘遭無情驅逐時作為人的尊嚴也被踐踏了。夏榆對于漂流者的生存有這樣的見解,”作為城市的漂流者,他們生活在光線明亮的地方,能喝酒,能歌唱,有愛情,也有足夠生活的金錢,但是幸福卻離他們很遠。“每一個在外漂流的人都有自己難以言說的苦痛,即使是原本居住在城市里的人們,他們的生活依然是個困境,恐怖主義和災難不時降臨,擊打在人們脆弱的肉體和精神上。夏榆曾引用紀伯倫的話表達自己漂流的狀態,”你和你所居住的世界,只不過是無邊海洋的無邊沙岸上的一粒沙子。

      “4當夏榆成為一名記者,他也是一顆四處滾動的沙子,游走在世界各地,所見諸多光鮮亮麗繁花似錦,但更多的是滿目瘡痍荒蕪悲涼。當代人們的生活看似安穩平靜,實則隱藏著各種生存威脅,無論是外在環境還是自身內心都處在一個困頓的狀態之中。每個人都是一粒任風吹任水拍的沙子,在動蕩混亂的世界中獨自浮沉。

     。ㄈ⿵垞P于黑暗中行走的力量

      夏榆在其小說作品中展現了一個生存苦難、人的身體和精神都飽受煎熬的黑暗世界,然而在普遍的生存困境中仍不乏照亮黑暗的光明所在。那些重復書寫的陰暗場景并不是簡單地呈現在書面上,而是為了喚醒當下缺失的人道主義,告訴人們擺脫困境的方法,恢復人類生命內在的尊嚴。夏榆在人類最基本的生存狀態下找到了隱藏在人性中的閃光點——富于人文關懷,同情心,自我犧牲和隱忍的精神等等,這些拯救人類生存的優良品質主要體現在《我的獨立消失在霧中》的陸游身上。陸游作為一名富有社會責任感的調查記者,他勇于涉足社會敏感地帶,漫步在新聞事件現場,為了獲取事實真相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只身深入艾滋病村、污水化工廠,揭露絕癥和污水吃人的真相,調查過工業污染、強拆受難的農民、政府的貪污腐敗,最終得罪官方走向逃亡。陸游是一個被真實生活所裹挾的人,他不時發出這樣的心聲”我想要的只是真相,只要給我一點真相“,5”很多人并不那么在意真相,他們在別人的遮蔽中生活,給他們看什么就看什么,看不到的東西也不去追究,我是完全相反的人,我是不惜一切代價追尋生活真相的人。“6陸游對真相的看法實則也是夏榆本人心聲的真實流露,可以說陸游正是夏榆在小說中自我的呈現,夏榆在現實生活中作為一名記者,堅持著破解真相的不變法則努力地行走,還原事實真相。著名學者林賢治對此曾這樣評論到,”他以悲憫、以理性,以對自由的渴望和人道主義的熱情,從中發現人類血脈的聯結。“在一步步深入走進我們身處的大千世界,夏榆發出了感嘆”早年我以為只有我在黑暗之中,只有我與恐懼為鄰。然而走出礦井,走出礦區,我才發現這個世界遍布黑暗遍布恐懼。黑暗和恐懼如同盛開的罌粟花,開遍世界的原野。“正是夏榆作為記者的身份以及他開闊的世界性眼光,像黑暗中行進的礦工以一個親眼目睹的在場者身份不斷地挖掘這個世界的真相,讓我們看到一個確確實實真切存在的世界。

      關于黑暗的寫作,不得不提到我國文學史上心靈黑暗的在場者——魯迅,他已成為二十世紀美學的象征。”魯迅的來自鐵屋子的聲音,也是中國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在場者的聲音。“魯迅作品的黑暗首先來源于社會的黑暗,他身處于中國新舊民主主義交替的時期,通過作品控訴灰暗的社會現實,抨擊封閉的社會制度。除此之外,魯迅的黑暗寫作還來自于魯迅內心的黑暗,絕望和虛無是魯迅心靈的寫照,他無畏地譏諷現實,即使面臨眾叛親離,對人性的質疑,仍然像疲乏困頓的過客一般在黑暗中傲然挺立,奮勇前進。時代變遷,二十一世紀的人們依然面臨著來自自我、社會、世界的重重黑暗。關于夏榆的小說,可以說是繼承了文學大師魯迅的黑暗之寫作,將新世紀的”新黑暗“融進自己的小說創作中。黑暗的蘊意在變,作家所弘揚的人之精神力量是不變的,夏榆的當代寫作中延續了魯迅在絕望中抗爭的寫作精神。關于寫作的真實,魯迅曾說過”創作的真正命意只有一個,這就是‘敢于如實描寫,并無諱飾。’“記者的身份給了夏榆行走的需要和力量,他認為在真實的生活行走是必不可少也是至關重要的。夏榆曾強調過行走和寫作與自我的關系,”我覺得文學寫作是我的鏡像。通過寫作認識自己,通過寫作認識生活,當然也通過寫作認識世界。我走的地方越多,看見的事物越多,這種認識越深入。這種看見是我的寶藏和財富。它成為我觀察、檢測、辨析、透視人世生活的工具。“精神式的記錄和人世的證據成為當今夏榆寫作的理由。”在寫作行為日益體制化市場化流行化風雅化嬉皮化甚至粗鄙化的時代,我設想有一種寫作的質地和面貌就是石頭——河流中的礁石。我讓自己靠近那樣的寫作。面對永恒存在,也面對當下生活;面對歷史現場,也面對現實境遇;面對生命,也面對精神。由此產生的尊嚴感和價值感是簡樸的寫作生活給我的報償。它們同時使我精神自足,因獨立而獲自由。“夏榆冷靜審視了當下盛行的商品化物質化市場化的寫作,也清楚地表明了自己在當今世俗化的寫作河流中做一塊特立獨行的礁石,窺探這個千變萬化的世界中個體生命的價值。同是礦區作家的劉慶邦強調了在當代寫作中作家的良知的重要性,”社會從物質匱乏到全面物質化,人的身體成了欲望的筵席,人對金錢的索取也到了瘋狂的程度。頻發的礦難是物欲橫流結出的一個惡果。

      作家應該關注在礦難中犧牲的生靈,文學應該記錄和表現他們的命運。作家的這個良知不能失去,這個良知失去了可能比礦難還要可怕。“夏榆在寫作中踐行著自己的作家良知,直視當今時代發展中出現的特殊群體礦工的生存命運,以及現代人面臨的各種天災人禍,用記者敏銳的洞察目光進行著遠離虛構的真實寫作。”對權力者保持距離,對無權者無限接近,對非正義的警惕和戒備,使我獲得不一樣的視域。非修辭地生活,非虛構地寫作,這是我心儀的狀態,F在我不斷地奔走,被真實的生活引領和召喚,四處察看,八方聆聽。我成為一個被真實生活所裹挾的人。但我也是一個被真實生活所救贖的人。我放慢了虛構寫作的速度,放緩了虛構寫作的節奏。我跟真實的生活在一起,那些現實的人群,現實疑難和問題也跟我在一起。“夏榆堅持著人道主義立場,不斷地沖擊著走向沒落的社會道德,試圖將黑暗的真理印刻在人們心中。他不斷地發出靠近現實生活、遠離虛構真實地寫作的心聲,這也是他個人歷經內心和精神黑暗后所迸發出的吶喊,也是夏榆勇敢地行走于黑暗王國中所奏響的聲音。

      五、結語

      夏榆的小說在二十一世紀文學中樹立起了一面黑暗的旗幟,他的黑暗寫作也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他的寫作經驗來自于自身的成長經歷和生活體驗,因此他的作品也沾染上了濃重的自傳色彩,也可以說是對他本人記憶的書寫。作為一名礦工,他深諳生存的痛楚,生活環境的簡陋,地下工作的卑微,身體的創傷和精神的荒蕪是夏榆所關注的焦點。作為一名漂流者,他也承受著生活的壓力,在殘酷的生活條件下努力拼搏,頑強抗爭。作為一名記者,他盡職盡責,帶著自己悲憫的心行走于世界各地,凝視黑暗破解光明。無論是哪個職業哪種角色,通過夏榆的心靈之筆躍然于紙上的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個體,不斷地探求生命的價值和生存的真理。在人類普遍的生存困境下,積極昂揚斗志揮灑自己的熱血,對于人的現實生存、人性沖突和精神歷程投以熱烈的關注和深刻的反省。這樣面對著社會現實的真實寫作在當代的文學創作中顯得彌為珍貴,值得引起關注和推崇。但是作為一個半路出家的新作家來說,夏榆的作品不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他的創作取材和生活經歷也決定了他的創作風格的重復性,不同小說中的內容也有一定程度的雷同,顯得些許單薄。在作品的敘述手法上也處理得不夠成熟,在閱讀的時候容易造成混亂和交叉。另外,夏榆向我們描繪了真實的現實世界,刻畫了許多鮮活的生命個體,給人留下思考空間的同時并沒有挖掘出其中深刻的哲理。

      總之,夏榆敢于立足于殘酷復雜的社會現實,大膽書寫自己的真實感言,尋找黑暗的真理,破解世間的真相,表露了現代知識分子對現實世界的普遍焦慮,使得其作品有血有肉,富有現實感和真實感。夏榆的黑暗寫作顯示著作為一個現代人應有的處世品格,也撼動著人們日益麻木的神經,是療治當下社會現代人群的精神良藥。

      參考文獻

      [1] 夏榆:《黑暗的聲音》,新星出版社 2011 年版。

      [2] 夏榆:《黑暗紀》,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0 年版。

      [3] 夏榆:《隱忍的心》,云南人民出版社 2004 年版。

      [4] 夏榆:《我的神明長眠不醒》,江蘇人民出版社 2010 年版。

      [5] 夏榆:《我的獨立消失在霧中》,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2013 年版。

      [6] 夏榆:《物質時代的文化真相》,文化藝術出版社 2006 年版。

      [7] 王堯:《一個人的八十年代》,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9 年版。

      [8] 艾斐:《小說審美意識》,文化藝術出版社 1988 年版。

      [9] 王杰:《魯迅的文化詩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06 年版。

      [10] 潘知常:《魯迅的絕望:心靈黑暗的在場者的聲音》,《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04 年第 3 期。

      [11] 林賢治:《夏榆:黑暗的書寫者》,《文學界》2012 年第 3 期。

      [12] 王雁翎:《編讀夏榆十年記》,《文學界》2012 年第 3 期。

      [13] 夏榆:《失蹤的生活》,《散文選刊》2011 年第 12 期。

      [14] 夏榆:《底層的,最底層的》,《南方周末》2006 年 5 月 28 日。

      [15] 時國炎:《像波西米亞人一樣游蕩--解讀<黑暗之歌>與<失蹤的生活>》,《名作欣賞》2005 年第 9 期。

      [16] 萬秀鳳:《社會底層者的誠摯傾訴--讀夏榆的兩篇散文<黑暗之歌>和<失蹤的生活>》,《名作欣賞》2006 年第 3 期。

      [17] 何霄燕:《從黑暗走向漂流--試探夏榆散文<黑暗之歌><失蹤的生活>的藝術特色》,《滄!2006 年第 3 期。

      [18] 張永璟:《視點下沉與散文的文體自覺--兼論夏榆散文創作的得與失》,《文藝爭鳴》2008 年第 4 期。

      [19] 張云麗:《黑暗的聲音--試論夏榆礦區寫作的獨特性》,《山西大同大學學報》2015 年 2 月第 29 卷第 1 期。

      [20] 張瀅瀅:《夏榆:我沒有雅趣,也無意玩賞》,《文學報》2012 年 5 月 17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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